審判室外頭的長廊僅由一盞微弱的燈光照亮,在木質地板上投下搖曳的陰影。月桂坐在靠著牆壁的長椅上,手緊緊握成拳頭。審判室裡的聲音透過牆壁傳來,但她刻意不去聽那些模糊的說話聲,害怕自己會可能會聽到的訊息。
恍惚中,悽厲的尖叫從裡頭傳來,月桂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些。她望著空無一人的長廊,和旁邊緊閉著的大門,覺得光線似乎比她來時更黑暗了一點,整個走廊都矇著一層灰色的紗。
她告訴自己不能軟弱。為了翠菊、為了綠茵、為了------月桂想說為了自己,但卻怎麼也不這樣覺得。
腳步聲打斷月桂的思緒,也逼她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。她抬頭望向來人,驚訝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西奧多.諾特漆黑的眼眸中。
「諾特!」她瞪著眼前的男子,不可置信地說,「你怎麼會在這裡,我記得你父親的審判是在------」
西奧多沒等她說完,便將幾張白紙塞入她懷中。月桂快速地瞄了幾眼,心底往下一沈。
「諾特------這些是指控你父親的文件!」月桂瞪著西奧多,等著他解釋。
「無論如何,他都會被判很重,畢竟他一直是最忠心的追隨者之一。」西奧多冷靜的說,但他的黑眸閃爍,透露了心裡的情緒。「但是,你父母不一樣,他們很小心,而這張紙能減少他們的罪。」
月桂消化著西奧多的話語,當她瞭解他的用意,一股怒氣湧上心頭。「所以,你給我這個,讓我的父母脫罪,而你父親卻要多坐好幾年的牢?」她說,忍不住提高音量,「為什麼要這樣做?我------」
「你一個人根本撐不起綠茵家!」西奧多粗暴地打斷她,眼裡充滿火花。「別再逞強了,你根本無法擔起那些重量!」
月桂想要開口反駁,但話語卻梗在喉中------西奧多的話語重擊她的心,告訴月桂她一直不願去想的事實。月桂眨了眨眼,模糊的視線提醒她淚水已不受控制。
她聽到西奧多嘆了口氣,在她身旁坐下。月桂閉上眼,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紅的雙眼。她往西奧多靠去,接近他卻不觸碰到他。她能感受到他微熱的體溫,但兩人之間仍維持著尷尬的距離。即使月桂渴望一絲溫暖的觸碰,她仍然不敢伸出手。
畢竟,僅有那麼一次,月桂觸碰過西奧多·諾特。
恍惚中,悽厲的尖叫從裡頭傳來,月桂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些。她望著空無一人的長廊,和旁邊緊閉著的大門,覺得光線似乎比她來時更黑暗了一點,整個走廊都矇著一層灰色的紗。
她告訴自己不能軟弱。為了翠菊、為了綠茵、為了------月桂想說為了自己,但卻怎麼也不這樣覺得。
腳步聲打斷月桂的思緒,也逼她忍住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。她抬頭望向來人,驚訝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西奧多.諾特漆黑的眼眸中。
「諾特!」她瞪著眼前的男子,不可置信地說,「你怎麼會在這裡,我記得你父親的審判是在------」
西奧多沒等她說完,便將幾張白紙塞入她懷中。月桂快速地瞄了幾眼,心底往下一沈。
「諾特------這些是指控你父親的文件!」月桂瞪著西奧多,等著他解釋。
「無論如何,他都會被判很重,畢竟他一直是最忠心的追隨者之一。」西奧多冷靜的說,但他的黑眸閃爍,透露了心裡的情緒。「但是,你父母不一樣,他們很小心,而這張紙能減少他們的罪。」
月桂消化著西奧多的話語,當她瞭解他的用意,一股怒氣湧上心頭。「所以,你給我這個,讓我的父母脫罪,而你父親卻要多坐好幾年的牢?」她說,忍不住提高音量,「為什麼要這樣做?我------」
「你一個人根本撐不起綠茵家!」西奧多粗暴地打斷她,眼裡充滿火花。「別再逞強了,你根本無法擔起那些重量!」
月桂想要開口反駁,但話語卻梗在喉中------西奧多的話語重擊她的心,告訴月桂她一直不願去想的事實。月桂眨了眨眼,模糊的視線提醒她淚水已不受控制。
她聽到西奧多嘆了口氣,在她身旁坐下。月桂閉上眼,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紅的雙眼。她往西奧多靠去,接近他卻不觸碰到他。她能感受到他微熱的體溫,但兩人之間仍維持著尷尬的距離。即使月桂渴望一絲溫暖的觸碰,她仍然不敢伸出手。
畢竟,僅有那麼一次,月桂觸碰過西奧多·諾特。
那時他們都只是孩子。那年夏天,月桂隨著父母來到偌大的諾特莊園,但留在她記憶中的不是屋子裡華麗的裝潢或是整齊的花園,而是彌漫在莊園裡與季節相衝的灰色氣氛。
唯有那次,她乖巧地坐在椅子上,像個好人家的小姐一樣沈默且莊重地參加整場喪禮。她並不清楚那姓氏曾為綠茵的女人和父親是什麼關係,但諾特夫人長而捲曲的頭髮有著和父親還有自己一樣的深棕色。月桂盯著那頭美麗的棕色頭髮,想著她的眼眸是否也是一樣的棕色;想著在她閉上眼的那一刻,是不是也把這裡的一絲色彩帶走了?
她幾乎沒注意到那個坐在最前方的男孩。直到儀式結束,所有人站起時,她的目光才第一次落到他身上。西奧多.諾特穿著有些過小的西裝,過長的瀏海遮住眼睛,他緊咬著下唇,雙手握緊拳頭。但吸引月桂注意的其實是那被遮了一半的黑色眼睛。她仍記得,在她和西奧多四目相接的那一刻,她彷彿能感受到他的悲傷,好似他的傷痛沈重到只消一個眼神便能傳遞。
那天夜晚,半夜淅瀝的雨聲將她喚醒,於是月桂從陌生的床上起身,踩著輕巧的腳步探索陌生的莊園。她才正要走下階梯,便發現早上的那個男孩縮在樓梯最上層的那一階上。
她當然可以無聲地離去,好像她從沒來過,但月桂想起男孩負著無比重量的眼神,於是,她在西奧多身旁坐下。
此刻,屋子裡只有微弱的燭光,但在搖曳的燈光下,月桂能仍清楚地看見男孩臉上的淚痕。西奧多抽了抽鼻子,將頭撇到一旁,不讓突然的入侵者看見。
如果月桂再長大一點,她一定不會這麼做。她一定會害怕被拒絕、害怕隨之而來的尷尬。只是,當時她仍小、仍保留著那麼一點天真無知,於是月桂想也沒想地伸出手,將小小的手掌覆在男孩同樣沒大多少的手背上。
男孩的手輕輕動了一下,但沒有反抗。月桂握住他的手,感覺心臟在胸膛裡激烈的跳動。
西奧多什麼也沒說,他轉過頭,頭一次打量月桂。月桂等著他說些什麼,但最後男孩仍繼續保持沈默。
他們就這樣坐了許久、許久。
當月桂疲倦地半閉著眼,隨時都可能墜入夢鄉時,男孩將頭枕在她肩膀上、埋進她頸間,忍住一聲嗚咽。她能感受到西奧多的身子因哭泣而顫抖、能感受到他的眼淚浸溼了她的衣服。
月桂伸出手,小心地摟著這破碎的男孩,將鼻尖埋入他的黑髮中。她能聞到他髮絲的味道,那帶著一點雨天和羊皮紙的味道。
當時,月桂覺得,那一定就是寂寞的味道。
唯有那次,她乖巧地坐在椅子上,像個好人家的小姐一樣沈默且莊重地參加整場喪禮。她並不清楚那姓氏曾為綠茵的女人和父親是什麼關係,但諾特夫人長而捲曲的頭髮有著和父親還有自己一樣的深棕色。月桂盯著那頭美麗的棕色頭髮,想著她的眼眸是否也是一樣的棕色;想著在她閉上眼的那一刻,是不是也把這裡的一絲色彩帶走了?
她幾乎沒注意到那個坐在最前方的男孩。直到儀式結束,所有人站起時,她的目光才第一次落到他身上。西奧多.諾特穿著有些過小的西裝,過長的瀏海遮住眼睛,他緊咬著下唇,雙手握緊拳頭。但吸引月桂注意的其實是那被遮了一半的黑色眼睛。她仍記得,在她和西奧多四目相接的那一刻,她彷彿能感受到他的悲傷,好似他的傷痛沈重到只消一個眼神便能傳遞。
那天夜晚,半夜淅瀝的雨聲將她喚醒,於是月桂從陌生的床上起身,踩著輕巧的腳步探索陌生的莊園。她才正要走下階梯,便發現早上的那個男孩縮在樓梯最上層的那一階上。
她當然可以無聲地離去,好像她從沒來過,但月桂想起男孩負著無比重量的眼神,於是,她在西奧多身旁坐下。
此刻,屋子裡只有微弱的燭光,但在搖曳的燈光下,月桂能仍清楚地看見男孩臉上的淚痕。西奧多抽了抽鼻子,將頭撇到一旁,不讓突然的入侵者看見。
如果月桂再長大一點,她一定不會這麼做。她一定會害怕被拒絕、害怕隨之而來的尷尬。只是,當時她仍小、仍保留著那麼一點天真無知,於是月桂想也沒想地伸出手,將小小的手掌覆在男孩同樣沒大多少的手背上。
男孩的手輕輕動了一下,但沒有反抗。月桂握住他的手,感覺心臟在胸膛裡激烈的跳動。
西奧多什麼也沒說,他轉過頭,頭一次打量月桂。月桂等著他說些什麼,但最後男孩仍繼續保持沈默。
他們就這樣坐了許久、許久。
當月桂疲倦地半閉著眼,隨時都可能墜入夢鄉時,男孩將頭枕在她肩膀上、埋進她頸間,忍住一聲嗚咽。她能感受到西奧多的身子因哭泣而顫抖、能感受到他的眼淚浸溼了她的衣服。
月桂伸出手,小心地摟著這破碎的男孩,將鼻尖埋入他的黑髮中。她能聞到他髮絲的味道,那帶著一點雨天和羊皮紙的味道。
當時,月桂覺得,那一定就是寂寞的味道。
自從那一晚後,即使月桂後來幾乎天天見到那頭髮烏黑的男孩,她卻從來沒有向西奧多提起那段屬於他們兩人間的時光。漸漸地,記憶消褪,逐漸失去它的蹤跡,有時月桂會覺得那或許只是一場夢,一場她在不熟悉的床上所做的溫暖卻又悲傷的夢。
只是,此刻,坐在西奧多身旁,在這又近又遠的距離間,她能聞到懷念的味道,那個混著雨天和羊皮紙(現在還帶著一點煙味)的味道。
現在她知道了,那不是寂寞的味道、也不是悲傷的味道。
那只是西奧多的味道。
月桂聞著那股令人懷念又同時讓人想哭的味道,她想伸出手,碰觸西奧多,或至少說些什麼。但最後,她什麼也沒做,只是閉上眼,迷失在西奧多的味道中。
只是,此刻,坐在西奧多身旁,在這又近又遠的距離間,她能聞到懷念的味道,那個混著雨天和羊皮紙(現在還帶著一點煙味)的味道。
現在她知道了,那不是寂寞的味道、也不是悲傷的味道。
那只是西奧多的味道。
月桂聞著那股令人懷念又同時讓人想哭的味道,她想伸出手,碰觸西奧多,或至少說些什麼。但最後,她什麼也沒做,只是閉上眼,迷失在西奧多的味道中。